无用之用是为大用

作者简介：黄小波，男，平坝法院党组成员，副院长，员额制法官。

庄子又被调侃了。但这次人们让他遭遇现实，市井小儿戏谑道：“嗨！庄周老兄，你这么有思想，能让妻儿过上好日子吗？”看到这儿，我脑海中浮现出学鸠笑问鲲鹏的滑稽样。可惜庄周作古黄小波，否则不知他会怎样回答这个看似尖锐，实则轻薄的问题。

不过仔细思考，问题还真不好答。人是社会的人，社会是人的社会。在庄子生活的那个礼崩乐坏、杀人盈野、无信无义的战国，人能苟全性命于乱世已属不易，哪还在意什么闻达于诸侯。

于是像庄子一样退隐山林、乘桴浮于海，侣鱼虾而友麋鹿，于茂林修竹之间与时迁徙、与世偃仰的隐士式生活受到部分知识分子喜爱。何况在那生产力低下的社会，他们无需五音五色，也不必驰骋游猎，更不会像现代人那样欲求古怪，只需几亩良田、一头耕牛便可逍遥过活。

可今非昔比，一方面在这个海晏河清的升平之世，人们既无随时遇厄的危险，也有自我实现的条件，不为时代服务，却窜入山林追求所谓的自在生活，实在说不过去；另一方面，现代社会高度分工，无法依靠自我耕种就自给自足，这便决定了无人能脱离社会，成为鲁滨孙式的浪子。因此，时逢盛世的现代人要想完全理解庄子的思维定式，本来就非常困难，更别说赞同庄子的生活方式。

事情远没这样简单，即使以实用主义的态度看待庄子，我们仍会发现魅力无穷。当然，实用主义并非是教人不择手段的市侩哲学。按照詹姆斯的解释，实用主义虽信奉“有用即价值”，但这并不意味“自己要以他人为地狱”。恰恰相反，它以解决问题为核心、以相互尊重为前提，是解决纠纷最有效的思维，唯有它能让分属两个不同文明的人放下成见，心平气和地商谈。

现在，我们便可以极大的包容性，无前置地思入《庄子》的有用性问题。在笔者看来，《庄子》一书有没有用完全取决于阅读它的人及这个人所属的时代背景。如果认为其无用则此人及其所处的这个时代肯定是病了，而且病得不轻。

我们大多数人是“过一天干一天事，别的啥也不想。因为疲劳使你无法考虑其它。精神困惫、身体羸弱、道德沦丧，各种不幸接踵而来。现代社会只不过是每个孤独者的集合体。大地本是连成一体，可一盖上房子，就变成一块一块，住在房子里的人也都被分割开来。”（夏目漱石:《从此以后》）

换言之，时代让每个人心灵被缚，所有人都变成甘心受虐的庸碌人，心灵深处却渴望能像大鹏一样乘风破浪，直上九天。这也正是《庄子》能给人启蒙的原因，看似没用的思想，却能洗净铅华，涤荡本心，让人找回那已放逐天边的宁静与祥和。

进言之，《庄子》的无用正显示其具有的大用。正如对守法者而言“法律本无用”，但它却如影随形地促成社会安定。当法律发挥最大效用时，即是其自我隐退时，也是不为人知所知时。由是观之，无用之用为大用，古人诚不我欺也！